书里书外的母亲——在坚韧里藏着的生命力与成长
◎潘燕
读李娟的《遥远的向日葵地》,最触动我的,是字里行间流淌的那份坚韧——一种属于土地、属于劳动人民的生命力。读着读着,便想起自己的母亲。两位母亲“跨越”书里书外,却有着极为相似的底色。
李娟母亲的坚韧,藏在四次播撒的葵花种子里。九十亩葵花刚出苗就被鹅喉羚啃食干净,她不慌不忙种上第二茬;青苗再遭洗劫,她咬着牙补播第三茬;直到第四次,种子才终于扎根。正如书中所说:“所谓‘希望’就是付出努力,有可能比完全放弃强一点点。”这份在绝境中反复尝试的执着,正是劳动者最动人的姿态。
我的母亲也有着同样的韧性。她只有初中文化,是个南方人,却把种地、养鸡鸭的活儿干得漂亮;为了给家人换口味,她主动跟北方邻居学擀面条、包包子——从揉面不均匀到面条劲道,从调馅儿寡淡到滋味鲜美,她反复练习,从不说难。我刚工作时,有回赶班车迟到,眼睁睁看着大巴开走。母亲立刻骑上自行车,载我就追,竟真的追上了——她从不会因“不可能”而放弃,总用行动把“难”变成“能”。
两位母亲的自信也如出一辙。李娟母亲常说“我哪点不如人了”,坚信别人能得到的,自己也能凭本事争取;我母亲事事亲力亲为,把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,总念叨“这都是经验,你们要听”。
然而,这自信也曾让我困扰:刚到无锡时,我连厨房都不敢进——习惯了母亲安排好一切,竟不知做饭该从何下手。那时才懂,母亲的“包办”里,藏着对“把事做好”的执念。
当然,她们也有柔软的焦虑。
李娟母亲搬到繁华地界后,总担心小偷、强盗,满心不安;我母亲遇事没把握就彻夜难眠。儿子高考时,她反复念叨“怕考不好”;外甥做手术,她坐卧不安,把担心全说给我听——再坚强的人,面对在意的人也会慌了神。
最让我深思的,是书中母女通话的细节:李娟母亲总先报告葵花、赛虎的近况,或是遇到的倒霉事,李娟却忍不住问“我问的是人”。这像极了老一辈的相处模式——他们习惯用“做事”来表达关心,却忘了先关照彼此的感受。如今早已不是单打独斗的年代,学会理解人、尊重人,比单纯把事情做好更重要。
前几天,母亲跟我唠叨女婿收集废旧纸盒“堆得乱”。我说:“妈,家里不是只讲整齐,更要讲尊重。他收集纸盒是想积少成多,看到他的好,遇事他才愿意跟我们一条心。”母亲点点头。
后来拆盒子,她会主动问:“这个你要吧?”看着七十多岁的母亲慢慢改变,我忽然明白:无论是书里还是身边,母亲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符号——她们有坚韧、有自信、有焦虑,更有成长的可能。
合上书,眼前既有李娟家那片戈壁里倔强生长的向日葵,也有母亲在厨房揉面的身影。最动人的力量,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,而是日复一日的生活里,那份不放弃、不退缩,带着爱与执着,把日子过出温度的寻常勇气。